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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9章 眼淚的意義(重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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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  本章重寫,感冒真的降智= =

剩下一半等我寫完了更新在下一章吧orz

大家新年快樂。

在熹微的晨光所無法照見的森林深處,赤司一個人沈默地前行。

狹窄到僅容一人通過的林間小徑, 沿著路邊生長著從未見過的植物, 一掌高,莖葉被花苞般蓬松柔軟的果實拽得彎了下來,散發著幽幽的藍色熒光。在視線不可及的黑暗伸出, 似乎布滿了某種紅色的物體, 專註地觀察後, 再視網膜上留下了模糊的殘像和毫無意義的色斑。

停步觀察只是一瞬,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這條看不見盡頭的小徑彼端,提步向前。

直到走上了這條不歸路,他仍舊沒能徹底想明白茉莉也為什麽要選擇離開。

真的像另一個自己說的那樣,只是純粹因為不再想按他的安排行事了嗎?就算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,是為了讓她的音樂夢想走得更遠,也不想再繼續了嗎?

說什麽覺得累,覺得不想前進,都是借口, 也許其他人會, 但茉莉也從來不會因為這些事停下腳步。如果是認為他的行為違背了她的意願,那麽在帝光祭的時候她就會反抗了, 在他用“改名”來試探她的時候就會講了,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什麽話也不留,直接憑空消失。

可為了一時的情緒,一時的叛逆, 就拋棄掉她賴以生存的音樂,離開她“唯一的聽眾”,將自己放逐嗎?不同於旁人,茉莉也沒了她的音樂,根本活不下去。在這一點上,她根本沒有任性的權利,她也從來不會拿自己的一切來開這種玩笑。

對於這種結論,他無法理解,也無法認同。

除非——

對茉莉也來說,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比音樂更重要,甚至讓她寧願放棄生命也要維護到底。

可那種東西……真的存在嗎?

在他面前沒有秘密的茉莉也,可能會隱藏住這種程度的重要之物而不被他發現嗎?

不能。

對此,他確信無疑。

所以這種東西不存在。

那她現在做的這一切到底又是因為什麽呢?

思維在這裏再一次繞回了原點,找不到正確的方向。

但不管怎樣,他都必須把她帶回去,不計任何代價!

不知走了多久,時間的概念在這裏失去了意義,手表的指針在進入的同時就停止了運作。

朦朧的聲音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耳邊,似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,隱約、混亂、不可辨。在這若有若無的聲音中,有一句話清晰得格外格格不入。

【如果你願意的話,可以將你和你的音樂帶入我的神國嗎?】

神國?

他的腳步為止一頓,下一秒又飛快地邁了出去,長長的腿帶動了整個身體的運動,在風中飛速地奔跑起來。

模糊的聲音慢慢地清晰了起來,卻仍舊像是隔著一層水幕,遠在世界的另一頭。

快一點。

【對、對不起,也不是世彌小姐想變成這樣的,我不該……】

再快一點!

【所以茉莉也,跟我一起走吧。】

不行!

道路的盡頭,是一面水波構成的鏡子。那一頭,茉莉也正背對著他,想要握住那個可怖女神的手!

“不要去!茉莉也!”

他沒有絲毫猶豫,一躍而起穿過了那層一看就非常可疑的鏡面,踏入了這一片漆黑的幻想之地。

“你答應過我,不會接受任何神明的邀請,不會前往神國,永遠留在我身邊的!”

暴風呼嘯,在剎那間席卷了這小小的空間。視野中無數的紅被卷入風中,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,生長在不可見的幽深之地的,是這艷麗妖冶的黃泉之花。但這滿目的艷色,仍舊不及那金色的天光下,少女棕色的發間飛舞的發帶。

戴著它,就像在無聲的告訴他,她還記著兩人的誓言,一刻也不曾忘卻。

卻在她轉身的瞬間,斷裂,飄落。

“約定這種事……是註定無法實現的啊。”

赤司沒能在第一時間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。

他撚起被吹回自己身上的發帶,握緊,重新擡頭看向茉莉也。

“為什麽?只要你想,你就能做到。”只要你不主動握住女神的手,她是不會帶你去神國的。

“不是的,征君明明知道的。”她哀傷地看著他的眉眼,“有時候不管我們想什麽,做什麽,都無法改變最後的結局,這種堅持說到底根本就沒有意義。”

“怎麽沒有?只要你說出口——”

“如果我說,我不要治病,我不要吃藥,爸爸媽媽能不把我送進醫院嗎?如果我說,我不希望因為我,就讓大家活得戰戰兢兢,由乃能放過那些普通的同學嗎?如果我說我不要上臺演奏,征君你會因為我的話就改變你的計劃嗎?”茉莉也激動地打斷了赤司的發言,卻也沒有打算真的讓他回答。因為答案不言而喻——

“他們不會,你也不會,因為你們總堅持著自己的正確,總有太多理由來說服我。”

說她不懂事,說她任性,說她不知善惡,各種各樣的理由!冠名堂皇的理由!

她不能反駁,沒辦法反駁。一旦說了,好像就變成她不知好歹,她真的不懂事,她無法體諒別人的良苦用心。所以只能閉嘴,只能乖乖聽話。

因為這種事已經重覆過太多次,以致於,她已經習慣於無視掉自己的心情了。

因為沒有人在意。

所以,她連自己在生氣都察覺不到。所以,她連自己在為什麽而悲傷也察覺不到。

淚水悄無聲息地從臉頰滑落,胸口沈悶地痛,茉莉也卻仍舊對著赤司露出了一個朦朧而飄渺的笑。天光溫柔地親吻著她的眼睛,她的長發,如同引領誤入凡塵的天使一般,堅定不移地向她播撒光明。茉莉也卻主動伸出手,背離了光明的世界,想要觸碰黑暗的彼方。

“征君,你說,我願不願意,想不想要,真的有那麽重要嗎?”

沒有人看到她的內心,久而久之,連她自己也習慣性地不去聽,不去看。

但疼痛不會因為不去管就消失,傷害不會因為沒有看到就不存在。

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,她的精神早已搖搖欲墜,她早就已經踏入深淵,只是無人知曉而已。

“你們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嗎?”

【在我們的面前,她永遠脆弱得一碰就碎。】

這一刻,他突然明白了另一個自己所說的話。

她看向他的眼,寫滿了痛苦和絕望,像是被困在籠中無法翺翔的飛鳥,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折斷羽翼般脆弱。

心臟前所未有地泛起了鈍痛。

原來……傷害到她,自己也是會痛的。

以前一直不會覺得痛,不是因為他能夠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緒,而是——

茉莉也從來不會在他面對露出這副表情,從來不會說出表達真心的話。

所以只要不去思考,就可以裝作不知道。

不管他想要她做什麽,茉莉也都去做了,不抱怨,不拖沓,完美地完成了他期望她做到的一切。所以他可以告訴自己“茉莉也很堅強”,可以欺騙自己“她的內心足夠強大,一點點的挫折打不倒她”,去推動那些有著冠名堂皇之名的計劃。

【我是為了她好,這是她自己的願望。】

好像說得次數多了,就會變成真的一樣。

好像只要她不抱怨、不生氣、不哭泣,就代表她認可、她支持、她不會難過一樣。

他明知道,茉莉也太懂事,早已習慣什麽情緒都藏在心裏,卻還是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一樣逼迫她,催促她,非要拉著她往前走。

她不是不痛,不是不難過,只是她別無選擇。

她不得不回應他的一切要求。

因為在他的面前,她甚至沒有說“不”的自由。

說什麽如果不想要的話,反抗就好了,說什麽如果不願意,拒絕就好了。明知道她根本沒有選擇權,卻還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有表達自我意志的機會,有機會扭轉他的決定一樣。

明明就算她拒絕,他還是會想方設法地說服她,直到她點頭為止。而不達到目的,他也是絕對不會罷休的。茉莉也就是知道,所以才連表達自我這個過程都省略掉,因為知道不管說還是不說,結果都沒什麽區別。

這就是他所謂的給與她的自由。

這所謂的選擇權,不過是強迫她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的一個幌子罷了。

而直到見面的前一秒,他滿腦子還只想著不管她想做什麽都必須帶她回去,不管動用任何手段都要做到。

原來她不說,他是真的可以將視而不見發揮到這種程度的。

原來他自己,遠比他自己想得要更加混賬!

“你們不在乎她,我在乎,你們給不了她的,我都能給她。只要跟我一起走,茉莉也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。”黃泉女神的視線在轉向茉莉也前刻意地掃了眼赤司,說:“所以,不要理會他,握住我的手,你就能徹底解脫了。”

“是呢……”她已經累了,不管是勉強自己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也好,還是努力回應他們對她的要求也好。她不想傷害任何人,也不想繼續傷害自己了。

反正,她想要的東西……永遠也得不到。

將手伸向了面目可怖的女神,茉莉也淚眼朦朧地向著背離天光的黑暗之地,邁出了一步。

“不是的!”

赤司沖了過來,想要拉住茉莉也的手,卻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在了一米之外。

“我們在乎你,當然在乎你!不要跟她走,茉莉也!”

“騙人!”她停了步子,背對著他喊出了聲,“這只是你想騙我回去的借口!”

“不是的——”

她激憤地轉過身來,壓抑已久的怒氣噴湧而出。

“征君這樣的人,為了達到目的什麽話都說得出口!我知道的,你現在肯定滿腦子都是權宜之計,才會對我說這種話!等我真的回去了,爸媽還會送我去醫院,你還會逼我上臺演奏,根本什麽都不會改變!”

對,他要是那麽輕易一兩句話就能改變想法,就不是她認識的赤司征十郎了。

只有他一兩句話讓別人聽從他的情況,反過來,根本不存在!

“就是啊,這位新客人。你要是真的在乎茉莉也的感受,現在就應該乖乖地站在這裏跟她道別,而不是妄圖用花言巧語將她騙回常世去。”伊邪那美也在一旁火上澆油,“她現在想跟我走,你就要尊重她的選擇啊。還是說,你嘴上說著在乎,其實還是想‘繼續’幹涉茉莉也的決定?”

幹涉兩字一出,茉莉也敏感地再一次後退了一步,站在了女神的身邊,警惕地瞪著他。

第一次被一直全心信賴的人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著,赤司心痛得無以覆加。曾經總嘲笑那些只有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的人傻,覺得以自己的智商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。沒想到這個報應來得這麽快,這麽狠,讓他根本措手不及。

他確實設想過無數種展開,幾乎考慮到了所有的應對方式,以確保自己能將茉莉也帶回去。可他從沒有在哪一種假設中給自己設下這樣殘酷的詛咒——

如果茉莉也真的不再信任他,再也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話,該怎麽辦?

“如果你真的是笑著握住她的手,甘願拋棄一切跟她共赴黃泉的話,現在的我可以成全你。”前所未有的真誠話語,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,直白地表達了他此刻全部的感情。

可茉莉也聽到後,眼淚卻掉得更兇了。

“騙人,你根本不會,你只會跟我講一堆大道理,把我繞進去,讓我改變決定!”

說什麽也沒用。

“我不讓你跟她走是因為你現在根本就是在逃避問題!”

“逃避?我逃避什麽了?我只是對你們失望了,所以不要你們了!”

明知道她只是因為情緒激動才口不擇言,他還是被她的話刺傷了。

這就是意願被曲解的感覺嗎?

好痛,根本沒辦法繼續保持淡定的表情,想要聲嘶力竭地大吼出聲,想要揪住對方的領子強迫她聽他說話。可他做不到,只能徒然地揮起拳頭砸在這道障壁上,然後提高音量,試圖用這種方式把他的話塞進她的耳朵裏,砸進她的心裏。

“你要是真的想跟她走,為什麽要哭成這樣?你要我對你哭泣的臉視而不見嗎?”

可還是沒用。

“那又怎麽樣?你不是一直都對我的眼淚無動於衷的嗎?!怎麽今天突然就有感覺了?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對你的垂簾感激涕零了嗎?”

當她再也不願意相信他的時候,她就再也聽不進他的任何一句話。

不管他的口才再好,他的論點再正確,他的理論再有說服力,都失去了意義。

呵,呵呵……以前的自己到底揮霍著多麽奢侈的東西,他刻骨銘心地感受到了。

“那你要我怎麽說,你要我怎麽做才肯放棄,才願意留下來?”

他絕望了,他束手無策,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
赤司雙手摁在壁障上,幾乎是懇求她給他一個答案。

可茉莉也不想給。

“你問我?你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嗎?你不是永遠不會做錯任何事的赤司征十郎嗎?來讀我的心啊,來猜測我的想法啊,你不是最擅長這個的嗎?”

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,他總是先一步發現她隱藏的心思,先她一步下手,讓她的感情成為他下一步棋裏最合適的推動力。

“我想要什麽,你不是一直都比我更清楚嗎?”

赤司的腦海中再一次響起了那個最初的,他一直都沒能想明白的問題。

茉莉也為什麽要拋下他這個聽眾,拋下她最重要的音樂選擇離開。

不管怎麽思考,都只能得出那唯一的一個可能性,那個絕對不可能的可能性——

除了音樂以外,她有了更重要的東西。

但這不可能……

“你……有了比音樂更重要的東西?”

不可能,他不能接受這個結論,這種——

“哈,呵呵呵……你這不是知道嗎?”茉莉也捂住了臉,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輕松多一點,還是絕望多一點。不知該為他真的了解自己而開心,還是該為他這麽了解她卻只會用這種了解來傷害她而傷心好。

什麽?真的?她有了比音樂更重要的東西?

赤司的表情徹底陷入了空白,被這個事實震驚得失去了語言能力。一瞬間仿佛連大腦都停擺了,又像是想了太多的事,千言萬語湧上心頭,最終卻只能蒼白地問了句。

“……是什麽?”

“然而這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呢?”

她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,握住了伊邪那美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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